常年驻扎葬剑谷谷底,每日靠吃刀活命,凌晨架起篝火往地上插一把大刀孤独守夜,不管来谁无差别二话不说上去就捅(?
讲道理的CP都能吃!
啦啦啦啦啦。
头像是海狗给我画的斑斑!!!!!棒呆!!!舔舔!!!
 

【镜扉】Fly Me to the Moon(下)

上篇点我

终于写完了好开心啊我可以去浪了(你走

观看注意和上篇一样。

※下篇选曲列表如下

(依旧文内做了网易云链接(写作(x))大家随意听听啊都很好听

Become My Dream - Silya & The Sailors

Fly Me to the Moon - Westlife

Fly Me to the Moon - Olivia Ong

Jungle - Jamie N Commons/X Ambassado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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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扉间断断续续地抽时间来光顾这间酒吧。

有的时候是工作日的夜晚,有的时候是周末的下午,他也不是总有时间的,但是也还是尽量提高了自己工作的效率,完成需要完成的工作之后便跑过来光顾,一时半会竟然有了点当初柱间每天跑来报道的样子。

对方也不是每天都会在这里演出,一切时间安排也是非常随缘。扉间曾经想向止水打听他们的演出时间表,但是止水也只能无奈地表示因为老板自己就是个随性的人,因此从来不强行给他们安排时间,尤其是这段时间带土在放假的话,一般都是当天谁提前来了谁就可以表演,或者与酒吧合作的几支乐队自行商量安排时间,因此止水也说不准那人究竟什么时候会来。

这样随意安排的结果就是扉间能不能遇到他全靠运气。他有的时候提前来坐上一晚也只能听上一晚蓝调,有的时候来得迟了些止水便告诉他他们已经走了。不过好在扉间运气还算不错,而且比起以前他也的确来得勤快不少,因此遇到他们的情况还是在大多数。他们有的时候是如同上次那样的四人组,有的时候会只有那人还有鼓手和贝斯手,有的时候人甚至能够到齐,除了当初那四位以外还会多一位戴眼镜的小号手和他曾经提到过的主唱姑娘,然后那一晚的表演便会精彩绝伦。主唱稍显沙哑又韧性十足的嗓音唱起爵士来的确非常好听,而在这种时候,那人就会卸下自己演唱的职责,然后安静地为她伴奏一夜。

偶尔扉间来得很早,便有机会可以看到他们在舞台上提前彩排的样子。他总是比其他人先到,然后一个人坐在钢琴面前随性地弹奏点零碎的调子,又或者和止水随意聊聊天气和酒吧里的一些小事。扉间从未主动去跟他搭过话,他也没有主动来找过扉间,只是两人偶尔眼神相交,他便会微微朝着扉间笑一笑。

等队友来了之后又是另外一副光景。他会默契地和队友一起试音,又会很熟稔地和主唱讨论起几个小节的改编问题。甚至有的时候,他还会和队友开上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者和鼓手一起小小捉弄一下那个一脸严肃的贝斯手,等到对方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之后,两人再一脸愉快地相互击掌,然后被主唱和另外两个队友笑着说两句。

那个时候的他比起平日里的稳重,看起来又多了几分孩子气,但扉间倒是觉得这样的他才更加符合他年龄应有的样子——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很年轻的,但他也是很成熟,又如朝阳一般温暖耀目的人。

有那么几次他们会和别的乐队在同一个晚上演出,而在彩排时候的他的表现又让扉间觉得他如此热情——他十分自然地和别的乐队里的人搭话,分享着彼此的演出经历,说起自己对音乐的想法便双眼发光。就算是一时兴起地提议用钢琴和别的乐队一起合作,相互熟悉那么一会后他便能够和这些初次见面的人配合出非常美妙的音乐。

不如说他们这个乐队就如同他一样具有包容性,曾经他们和接下来会接手表演的一个摇滚乐队合作了一首《Become My Dream》(x)作为过渡曲,小号手为了配合特地将乐器换成了长号,在架子鼓和钢琴的定音下电吉他的主旋律竟然在这样一首爵士风的歌曲里一点也不突兀,不如说反而让人觉得回味悠长,加上主唱姑娘出色的演唱技巧,使得这首歌也让扉间久久不能忘怀。

不过,看到他们这些音乐家有着这样无需言语的默契,扉间多少还是有那么丁点挫败的感觉的。那些人要和他搭话真的很简单——只要和他聊音乐就好了,说说他的风格自己喜不喜欢,聊聊自己是演奏什么乐器的,遇到过什么困难,又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对音乐又是如何理解的……让他帮忙校对音准,又甚至邀请他共奏一曲,他都会欣然答应。可惜自己对音乐除了欣赏以外真是一窍不通,看到他们在舞台上有说有笑的样子,那段好似银河一般的距离仿佛又回来了。

大概被光线笼罩的那里是他们充满音乐旋律的世界,而吧台这边的自己是另一个,普通人的世界吧。

就这样几乎每场不落地观看他们的演出,日子也如此一天天过去,等到扉间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来这家酒吧报道了快半个月,除了天气日渐寒冷以外,这一年也快走到尽头了。上一次走的时候止水特地告诉他,圣诞夜那天会有特别的演出活动,和酒吧合作几个乐队都会来,晚上从八点开始会一直演出到十二点。说完这些信息之后止水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告诉扉间“我偷听到前辈打电话跟别的乐队商量了,他们好像有些事所以会很早就来,估计是负责最开始的部分”然后一副“你不用谢我”的表情朝着扉间眨了眨眼。

当时听完这一切的扉间有些哭笑不得,因为止水一直默认扉间是抱着强烈的目的性才来观看演出的,至于是冲着谁来止水没有直说过,但也总是一副心里有答案的样子。扉间也不是不知道止水在想什么,但是自己又好像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要说他是为了他来的好像也并没有什么错,因为喜欢他的音乐,所以他便来了,事情就这么简单,但是解释一番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于是扉间想想也就作罢了。

不过还是多亏了止水提供的情报,所以这次他再来的时候没有错过什么。推开已经挂上了槲寄生的木门,叮铃一声响后扉间不出所料地听到了熟悉的钢琴声。他现在甚至不用抬头都可以在脑海里勾勒出对方弹琴的样子,抬起头来便会发现现实中的他与自己印象中的他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每一次见他时的心情又像是初见一般,如同滑上沙滩的清澈海浪,缓慢推近而又却步不前。

今天因为是圣诞节,公司里早早地就放假了,所以他才有机会提前了不少时间过来。扉间本以为自己算是来得很早的人了,但没想到的是酒吧里还零星坐着几位也和他一样早早到来的客人,男女都有,而且有那么一两个扉间觉得很眼熟,大概也是跟他一样来看他们彩排的熟客吧。

今天舞台上只有他和贝斯手两个人,听到门上叮当的声音他也不由自主地转过了头,看到进来的扉间便也冲着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扉间一路走到吧台边坐下,止水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竟然不在吧台后面,于是他便在一旁安静地看舞台上两人彩排的样子。

酒吧里观看的顾客们都零零散散地坐在不同的地方,大概是等到他们练习完毕了才有人主动上前去找他们说话。之前那群和他搭话的姑娘们里的一人今天也在,凑过去跟他道了一声圣诞快乐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份包装精美的小礼物给他。他推脱了一会,但也犟不过姑娘的坚持,还是收下了。

圣诞礼物啊。

坐在吧台边一声不吭看到这里的扉间才像是反应迟钝地明白过来今天是圣诞。虽然无论是公司里还是大街上,好几天前就已经有了圣诞节的氛围,但是扉间真是从来都没有太把这个日子当回事。毕竟对并没有信仰的他来说,圣诞这种节日并不是什么特别需要强调的日子,可能今天出去吃个饭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不得了的庆祝了。但是也是看到有人送他圣诞礼物,他的脑海里才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些乱糟糟的想法。

是不是应该送他些什么?

但是自己也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音乐相关的东西,乐器的话自己并不太懂,买得不合适也不太好。

别的东西呢?还有什么是他可能会喜欢的……

现在想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点?外面很多店面今晚应该会提前关门吧。

为什么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

……

……不对,我为什么要想这个问题?

忽然一下醒悟过来的扉间像是被雷击中一般震了一下,然后回想起刚才的自己只觉得愚蠢到不可救药。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正俯身整理着自己搁在一旁椅子上的大衣,好像是将那个小礼物放进了大衣口袋里,整理好后抬起头来却正好撞上扉间的目光。扉间连忙压抑住移开视线的冲动朝着他僵硬地笑了笑,他眼里那点疑惑的颜色才终于消散了些,然后变成了淡淡的笑意。

“扉间先生您来啦,晚上好啊。”

此时出现的止水仿佛变成了扉间的救星,他连忙回头来和止水打招呼,随后自然地攀谈起来。两人你来我往地聊了好一会,他心里的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才如同渐弱的火苗一般慢慢熄灭。

虽然自己的确是很想向他表示一点什么,不过圣诞礼物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吧。

今天等他演出结束之后,好好地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喜欢他的音乐,应该也足矣了。

乐队里剩下的成员在那之后也姗姗来迟,不过也并没有来全,只有鼓手和萨克斯风的演奏者来了,和扉间第一次见他们演出时候的阵容一样。四人非常有效率地练习了一番,确定好各种细节和事项后才算准备完毕,开店时间也如期而至,待到他们开始演奏之后客人们才陆陆续续地开始变多起来了。

果然不出止水所料,今天他们是作为开场乐队进行演出。但是或许是因为他们是爵士乐队的缘故,比起后面几个别流派的乐队来说,风格上算是温情许多。而且今天主唱并没有来,所以他们大部分的演奏曲目应该都不会有人演唱。扉间仔细思考了一会也觉得他将他们安排在开场是有理由的,毕竟主唱不在的情况下,比起夹在中间又或者压轴,他们纯演奏的风格还是更加适合开场,而且他们的暖场对后几个乐队的气氛带动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如果我是他的话,大概会选一些舒缓的歌曲吧。

他们之后演奏的曲子也证实了扉间的想法。虽然有那么一两首比较欢乐的曲子夹杂其中,但是从整体选曲的角度来说,他们演奏的曲子几乎都是比较温柔缓慢的歌曲。扉间知道他们每次演奏的曲目都是彩排的时候才决定的,他也不止一次看到他们在几首歌之间摇摆不定的样子,甚至还有为一首歌要如何表现而讨论十来分钟的样子,但是每次提出决策意见的总是他,而让大家心服口服一致通过曲目安排的也是他。

或许他选这些曲子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这样的风格,又或者是因为这些曲子很适合圣诞夜这种静谧祥和的气氛吧。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扉间的确猜中了他的想法,又或者说他渐渐有些明白他在这方面的思考方式了。大概是因为熟悉所以才能如此判断,又或者是因为在意所以才如此了解,而因此生出的些许愉悦的情绪也让扉间整个人都变得轻松愉快了不少。

一曲完毕后便是非常短暂的换曲间隙,酒吧里本来冷清的气氛也因为他们的表演和客人的增多而变得热闹起来,有和朋友一起来的,也有带着恋人来观看演出的,此时听完都朝着他们鼓掌喝彩了一番,扉间自然也不由自主地变成了这其中鼓掌的一份子。台上的几人如同往常一般准备着,正放松了些许心情等待着他们下一首歌的扉间却看到他突然站了起来,示意队友们凑近之后说了些什么。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后还是都点了点头,然后便看到他朝着台下的观众示意稍等后走下了舞台,过了几分钟之后拿了话筒和一支话筒架上来。

将话筒架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他插上话筒,确定好声音没有问题之后坐下了。

“……嗯,各位,晚上好。感谢各位的光临。”

距离上次扉间听到他用麦克风说话已经过了好些日子了,因此听到他的声音又被如此放大传出,扉间反应了好一会才将这个声音和台上的人联系起来。

“接下来是我们乐队的最后一首曲子。本来我们是已经做了安排,但是刚刚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微微侧过头去看台下因为他说话而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人群,一只手小心地扶着支架上的麦克风。头顶的聚光灯也不知为何暗了一些,使得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暖色的光线下。

“因为今晚见到许多人都是带着自己的爱人来这里过圣诞,所以这首歌我认为非常合适。”

他的唇就如此堪堪地贴在麦克风的附近,喉结也在他酝酿词句的过程中动了动。

“那么,圣诞快乐。希望各位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那双手放在了钢琴上,他微微闭上了眼。

几点轻巧的节奏后,贝斯和钢琴的旋律便如同流水一般淌出。

竟然是一首扉间这样不熟悉爵士乐的人都知道的歌。

《Fly Me to the Moon》。(x)

 

“Fly me to the moon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扉间之所以会对这首歌有记忆,主要还是因为它自身的旋律十分容易让人印象深刻。虽然扉间记不太清细节,但是他应该是某次回家的路上在车上听到了它。(x)那时候是深夜,他处理完各种事务后精神疲惫地开车回家,随手打开广播后便在电台主持的几句推荐后听到了这首歌。路灯一盏一盏略过他的车窗,女歌手轻声歌唱如同倾诉着一个动人的童话故事,他那时候听着听着便忍不住随之轻声哼起来。在那之后他无意知道了这首歌的名字和歌词,细细咀嚼一番后便在心里留下了这么点浅淡的印象。

但此时他的歌声却和那个女声所表现的完全不一样。

         

“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In other words

Baby kiss me”

 

如果说扉间第一次听的《Fly Me to the Moon》是一首有些飘渺梦幻的童话故事,他唱的便是一首缱绻深情的独白曲。这首歌他甚至没有刻意去压低自己的嗓音去迎合爵士的风格,而是用他那清澈干净的本音演唱着。整首歌在爵士风的配乐下变得浪漫起来,他微微合上眼随性弹奏着,温暖的灯光在他的眼睫下打出一小片阴影。或许是麦克风的收音效果太好,甚至能够听到他歌唱时换气的微弱鼻息,开口一字一句真挚又虔诚,像是在表达着他对一个人如潮水一般最大最温柔的爱意。

 

“Fill my heart with song and

Let me sing forever more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扉间听得有些恍惚,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点悸动是什么。他见过他在台上一本正经演奏的样子,也见过他在台下独自弹奏时随性的样子,甚至这些日子观看他们演出过程中,扉间见到了他各式各样的一面——与队友交流时候的慢条斯理,和其他乐队的人交流时候的热情随和,和观众交流时候的彬彬有礼,甚至是他和别的乐队一起合作时候的兴奋与跃跃欲试,还有开队友玩笑和恶作剧时候眼里透露出的些许狡黠。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但是从来没有一面是扉间现在见到的样子——那些样子或许都太过公众化,是他表现给所有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看的一面,多少让人有些距离感。如今他唱这首歌的样子,却让人不由得想要去想象他私下的样子,他有爱人的样子,他爱一个人的样子。

或许他会尽他的全力展示自己成熟的一面,好好地将爱人护在自己身边,又或许他在爱人面前反而更加随意,偶尔也会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或许他还算一个温柔的人,或许他会对爱人无限放任,又或许也会抱住爱人,将脸埋在对方颈间亲昵地轻蹭。他或许又没有那么温柔,可能也会笨手笨脚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但是一颗喜欢对方的心却真真切切地跳动着,贴近他的胸口,抚摸他的脉搏,便能听到他一次又一次真挚的告白。

他或许也会如此正式地穿着正装,又或者只是穿着简单的T恤,但坐在钢琴边,又或者让爱人也坐在他的身边,然后如此深情地为爱人唱着这首歌。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他如此唱着,低语着,表白着。

虽然整个酒吧里并非一片沉寂,反倒是人们沉醉在如此美妙的音乐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些许惊叹和赞扬的声音,但扉间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耳边只剩下他歌唱着的旋律,如同雪花落地的细碎声响,又如同花朵开放时的微弱动静。

砰砰,砰砰,砰砰。

胸口那点说不上来的感情也好似随着这样的歌声而渐渐融化,然后它流淌着,下坠着,如同滴在纸张上浸染开来,又好似千军万马攻城略地一般侵占了整个心脏。耳膜因为他的歌声而微微颤抖,这种令人有些耳鸣的错觉甚至像是和他的心脏连通,然后随着他心脏跳动的节奏而一并发热发胀。

舞台上灯光柔和,动人的旋律在空气中飘荡,在地板上流淌。

他坐在那里,如光如影,似水似风……

一阵突兀的铃声打断了扉间滚烫的思绪。

这阵声音并没有很响,但是他还是隐约听到了。从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口袋里传出的微微震动也证实了他的想法,从深浸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啧”了一声。

是财务部门主管的电话。

这个时候打来能有什么事?

虽然现在不是扉间的工作时间,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会因此而在闲暇时间拒接工作电话的人。迟疑了一会他还是接了起来,从听筒那头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音大到他下意识地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扉间前辈啊——”

等到对方声音终于小了一些,他才将手机又贴回耳边,眼神却依旧流连在舞台上。

“是我,怎么了,好好说话。”

“我刚刚心血来潮把前几天敲定的那个计划书又翻了一下,刚刚发现里面的预算有几个地方错了啊——”

“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扉间只觉得脑袋一懵,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不少。不过他也很快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迅速冷静下来之后稳住了身子恢复有些变形的坐姿。“哪些地方错了?错了多少?你应该知道那个计划书已经送到总部去了吧。”

“我就是知道啊——”听筒那边的人听起来也是绝望得不行,“所以我刚发现这不就立刻给你打过来了吗,我从头算了一下发现前面一开始用的基础价格就有问题,应该是当初我们换材料的时候就没有更新数据,这前面一有问题后面的就全部跟着错了啊,如果按照这个数字来做肯定会有问题的……”

“……你等一下。”

正在说话的间隙,客人们开始陆陆续续为台上还未结束的演出鼓掌喝彩起来。深知此时此刻在这里接这个电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无论怎么说事情的轻重缓急扉间还是分得清的。

自己需要暂时离开一会,这件事看来是是无法避免了。

虽然心里有些不满的情绪,扉间还是匆忙地跟止水打了个招呼,让他替自己暂时看管一下衣物。他抬头看了一眼台上那个依旧沉浸在情绪里演奏的人,张了张口只觉得想说些什么,但也无话可说,最后心头这点乱七八糟的情绪还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拿着手机起身往外面走,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

推开木门凛冽的寒风便迎面吹来,也正好将他有些发烫的头脑吹得一片清醒。街上比起酒吧里的确安静不少,各个酒吧餐馆的声音都被牢牢地关在各自的房门里,传出的音乐旋律都朦朦胧胧,只剩下街上车辆开过而发出的些许呼啸而过的动静。自己没有在外面多呆的打算,于是扉间随手关上门之后只是站在酒吧入口附近继续和那人通话。

问起细节之后扉间才知道这次的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一些,而且因为一开始的一点小问题导致的后果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收拾干净的。他站在寒风中和电话那头交换着信息,偶尔有些行人或安静或吵闹地从他身边走过,也有人因为他独自一人站在酒吧门口一脸严肃打电话的样子而侧目看他,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在意。等到他将所有细节都了解之后,考虑了一会才和电话那头说明自己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又一步一步地交代好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电话那头一边听一边记,时不时向他确定好各项细节,直到所有步骤都被确定好为止。

扉间接着又给柱间打了一个电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柱间在外面过圣诞节的缘故,他等了很久才等到接通。跟柱间大概交代了一下整个事情的过程和接下来自己的打算,扉间再叮嘱了一番,让柱间明天立刻去跟总部交涉这件事。电话那头的柱间也大概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语气从一开始的随意慢慢变得正经许多,听完他的话也很认真地答应了他。

挂掉电话之后扉间才松了一口气,后背下意识地靠在了冰凉坚硬的酒吧外墙上。因为现在是节日期间,他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也只能等到明天再看结果如何。想着便想将手里的手机放进大衣口袋,但是一摸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穿大衣出来,继而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大衣被留在了酒吧里。

……糟糕。

心像是突然失重一般沉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自己出来打电话已经打了快一个小时了。

完了。

等他一把将酒吧门推开匆匆进去的时候,舞台上早已换了一支乐队,主唱的声音和面孔都令他感到十分陌生,音乐也早就从闲适的爵士乐变成了通俗的流行乐。他有些恍惚地回到吧台边,希望止水能够告诉自己一些有用的信息,但是止水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扉间先生您终于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前辈他们已经走了哦。”

“……他们走了吗。”

“嗯,刚刚结束最后一首歌之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因为前辈他们好像还有别的事情。”止水一边回答着他一边继续着手里调酒的动作,“怪不得今天要安排在前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扉间坐在那里默默听着,但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听进去些什么,手里还抓着刚才出门时拿着的手机,整个人只剩下一片茫然。

他又错过了。

明明之前想好了这次要和他搭话,要告诉他自己很喜欢他的演出,但是还是错过了。

他甚至没能把对方的最后这首歌听完就匆匆忙忙出去了,甚至没能跟他说圣诞快乐,甚至也没能跟他说再见。

心里空旷得如同吹过一阵穿堂风,他低着头坐在那里,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比较好。人都已经走了,等下次吗?下次又是什么时候呢?今天可是圣诞节啊,竟然也没能跟对方好好说上一句话,自己明明是很喜欢他们的演出的,为什么就……

没等他将这些缠成一团的思绪整理清楚,视野里本安静存在的那杯温水边突然多出了一杯酒。

“……这是?”

“Gin Tonic.”

“……我不是问这个。”

止水将酒又往扉间的方向推了几分。

“前辈请你的。”

“……?”

这下扉间是真的有些懵了。

看到扉间一脸茫然的样子,止水一边将手里的器具放回原处一边跟他解释。

“前辈走的时候交代的,就是想请你们几位经常来的熟客一杯酒而已,算是圣诞节礼物啦。”他指了指人群中的几个人,“那几位也都有的。”

……原来是这样吗。

扉间看着面前这杯酒,青柠浸泡在透明的液体里,杯壁因为冰块的制冷原因而挂着些许水珠,乍一看倒更像是普通的柠檬汽水一样。他踌躇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我不喝酒。”

他的确不喝酒,不是因为不能喝,只是因为单纯的不喜欢。他不喜欢酒精那样刺鼻的味道,他不喜欢自己的思维和身体变得迟钝,他也不喜欢那种喝醉之后昏昏沉沉的感觉。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不喜欢那些用酒精来逃避现实的人。虽然来这家酒吧这么多次,但因为他不喝酒的缘故,他从来都没有看过酒水单,也没有点过任何的酒,一直都只喝不含酒精的饮料。

止水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他大概不知道吧。

也是,毕竟自己从来没有跟他搭过话,那么自己的事情对方不清楚也不奇怪吧。

有些灰心地这么想着,面前的止水却露出一副十分认同的表情。

“我知道啊,我也告诉前辈这回事了,但是前辈说还是希望能送你点什么作为圣诞礼物。”他挠了挠头,“所以吩咐我给你调一杯Gin Tonic,算是所有酒里面度数非常低的一款了,试试总不是坏事吧。”

没等扉间回答他,他像是又想起什么继续说着。

“但是前辈说,如果这样你还是不愿意接受的话……”

扉间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发现对方侧过身子伸长了手臂从吧台里拿出一个东西,将它撑开后放在了自己原本的那杯温水上。

“他就只好送你这个作为圣诞礼物了。”

是一把酒吧系饮料鸡尾酒里十分常见的小纸伞。此时搭在扉间本来那杯普普通通的温水杯壁边,仿佛又让它变成了什么特别的饮品一样。

“……”

看着面前的两个杯子,扉间只觉得自己有些无言以对,但又觉得有些好笑。心里那片空旷的地方好像又被什么蓬松柔软的东西给填满了,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作一声叹息。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扉间一直都知道这个人做事一贯有礼有节,所以他毫不意外对方就算是演出结束了也会想请他们这些熟客一杯酒作为谢礼。或许别的客人都会欣然接受,但扉间却和他们不同,而他也没有因为这点困难而轻易放弃。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希望扉间能够接受他的圣诞礼物,如此上心让人忍不住有些遐想,不过这也有可能仅仅是他那温柔性格作祟而带来的普通关照罢了。

但就算是那样又如何呢?

他想要送自己一份礼物的事总不是假的。

他想要让自己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这事也总不是假的。

斟酌了一会,扉间还是决定不辜负他的一番心意。那杯Gin Tonic入口的时候也和他承诺的一样没有多少酒精味,只有沁人心脾的气泡和满口青柠的香气,如同他一般清爽动人。

 

“怎么样?”

止水一脸期待地等着他对这杯酒的评价,他放下杯子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很好喝。”

         

虽然圣诞节对扉间来说依旧是个普通的日子,但嘴里酸甜的味道,搭在玻璃杯沿的淡蓝色小纸伞,还有《Fly Me to the Moon》这首歌,从今之后大概都会与他,圣诞,还有美好之间画上等号吧。

既然今天还是错过了,那下次自己就早些来吧。

下一次不能再错过他了。

         

 

只是扉间忘了,自己的这个“下次”不过只是一个假设。

他已经连着来酒吧三天了,却完全没有见到任何他或者是他队友的影子。

以往他虽然也是有时间才来光顾,但是至少十之八九都是可以遇到他们的。有的时候就算他们当晚没有表演,他也会来酒吧露面,短暂停留一会之后再离开,甚至走的时候还会顺路跟坐在一边的扉间打个招呼。

但是像现在这样连着三天连人影都没见到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跟止水询问过之后也只得到了“我也不是很清楚”的模糊答案,扉间虽然安慰着自己说大概是因为他们有别的事,但心里也还是有着些许的不安。

而这种不安在第四天终于变成了无法逃避的事实。

他站在酒吧门口看到正往外搬的钢琴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不知道在寒风中站了多久,一直到那几个人搬着钢琴从他的面前经过,然后一路走到暂时停放的小型货车旁,扉间才回过神来。他一头闯进酒吧,抬头看到的果然是没有钢琴的舞台,只剩下架子鼓还放在老地方,投射灯都关着,一片黑暗。

因为担心再次错过,所以扉间这几天都来得比较早。此时不是营业时间,店里如同他们初遇那次一般空荡荡的,所有的桌椅都归置整齐,安静的室内依旧听得到空调运作的声音,还有服务生打扫完之后残留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只是舞台上没有那架钢琴和那个人的身影,空气里也没有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像是他从来就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扉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到吧台边的,他只知道自己脑子里乱成一团,所有之前思考过的没思考过的,想说的和不想说的,关于他的所有事情在此时此刻都一窝蜂地窜了出来,然后在他的脑子里横冲直撞。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能够给他答案的止水此时此刻却并不在场,于是他也只能坐在那里,然后任凭自己脑子里的各种想法冒出来。

虽然他亲眼见到钢琴被搬出去了,但这也不一定代表他真的不来了吧?

说不定只是更换乐器而已。

可能他今后也还会来?

但也有可能他今后不会再来了。

……

不行。扉间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酒吧里并没有钟表走动的滴答声,但扉间却觉得自己实实在在地听到了时间流逝的声音。他在吧台边等待了很久,止水才匆匆地从舞台后面的方向过来,看到他的时候神情明显一亮。

“扉间先生您终于来了。”

“他今天来了吗?”

“就是想跟您说这事。”止水绕到了吧台后面去,一如既往地在扉间面前放上一个杯垫,“前辈他们今天没有来。”

扉间心里仿佛有一簇火苗跳跃了一下,还没开口止水又继续说了下去。

“前辈他们……可能之后都不会再来了。”

“……”

“很抱歉,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事。”止水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扉间也有些过意不去,拿过一只玻璃杯熟稔地倒上一些温水,“之前应该也跟您提过前辈是来替带土演出的,您也知道我们这里以前都不是爵士风格的,所以前辈其实也算是来帮忙顶班一阵。现在带土的假期休得差不多了,而且前辈他们自己好像还有别的演出安排……所以今天白天他们来跟老板打了招呼,应该就已经决定好了吧,带土会回来继续这边的日常演出。”

“……他真的不会再来了?”

“应该……”止水将倒好的水放在扉间的面前,摇了摇头,“不会了。”

心里的微弱火苗忽地被吹灭了。

结束了。

上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

没有下次了。

扉间静静地看着面前还有些冒着热气的水杯,耳旁只剩下一片死寂。止水看到扉间的样子也不好再开口多说什么,只好埋头继续做着自己开店前的准备工作。只是没想到两人如此沉默了几分钟后,扉间突然抬起了头。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啊?”止水一愣,“前、前辈的?”

“嗯。”扉间点了点头,双眼直视着他,“有吗?”

“有倒是有,”止水叹了口气,“但是不能告诉您啊。这是店内人员的个人隐私,除非是前辈自愿给您,我们是不能随意泄露同事的个人信息的啊。”

“但是我是真的找他有事。”

如果此时止水多问一句“您找他有什么事”,扉间大概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他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观众,找他还能有什么事呢?但是刚刚听完止水的话,他坐在那里将纷乱的思绪都强压下来,让自己冷静思考了一会之后,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轻易放弃。

或许自己需要找些借口甚至想办法说服止水,但只要还有一些可能,他就愿意尝试。

“不是这个问题……”止水也明白了扉间的想法,他放下了手里的活,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几分。“这是我们合同里的保密条款之一……简单说来是老板对我们的硬性要求,因为以前因为这种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泄露隐私的事情,导致的麻烦和骚扰实在是很多……您也知道酒吧这里的确客人们都鱼龙混杂的,所以我们才有这样的规矩。”

“我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我知道,我也相信您,但是我的确没有办法给您……”

“我要如何证明你才可以相信我?”扉间甚至拿出了工作时与人交涉谈判的耐心,他坐直了身子,将双手交握在一起放在桌上,“你说。”

止水有点哭笑不得。“我没有不相信您啊……”

“但是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所以不是因为您的关系,是因为我们的规定……”

“怎么回事?”

正当两人你来我往纠缠不清的时候,一个人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谈话。扉间和止水一样转过头去看,发现一道身影从有些昏暗的包厢那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如同当初他如此向着扉间走来一般。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让扉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而等到来人走近吧台被灯光照亮了脸,扉间才发现这是一个他意料外的人。

……不,应该算是意料中,毕竟自己来这里的最初原因就是因为他。

是宇智波斑。

斑见到他明显也是一脸意外的神情,而那神情也没有持续多久便立刻变成了淡淡的嫌弃。毕竟他们俩人之前就因为很多事情相互看不顺眼,所以看到斑这样的反应扉间倒是习以为常——他脸上的表情也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我说怎么这么吵。”

“老板。”止水礼貌地向斑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们只是……”

“我听到了。”斑随意摆了摆手,拉开扉间身边的一个高脚凳坐了上去。他将握在手里的手机往吧台上一放,又很随便地往吧台琳琅满目的酒瓶堆里一指,“来杯威士忌,用黑方,冰老样子。”

“好的。……”老老实实转身去拿酒的止水听到斑的后半句动作一僵,他慢慢地转回头看着斑。

“……还、还是冰球?”

“对。自己凿。”

“……好的……”

大概是这个任务有些困难,以至于让止水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还在和扉间说话这茬。不过老板的吩咐当然是得完成的,于是他一脸纠结地拿了工具去冰柜那头敲冰去了。

扉间本来还有很多准备用来说服止水的话,但它们此时全都因为斑的出现而都烟消云散了,斑也完全一副没有想要主动跟他搭话的意思,仿佛坐在他旁边的扉间不存在一样,他百无聊赖地用指尖转动着自己的手机,然后安静观看止水有些手生地凿着冰球的样子。两人坐在那里一时无话,空气里只剩下止水用三头冰锥修整冰块形状的嚓嚓声响。止水趁着凿冰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这两个都需要他好好伺候的主,有些无奈于两人的沉默寡言,不过他也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还是需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样尴尬的沉默。

“老板,那个……”

“斑。”

没想到扉间竟然先开口了。止水噤了声,安静地继续凿起冰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斑也没等扉间将话说完便打断了他,视线依旧留在止水手里的那块冰上。“但是这的确是我们这边的规定,所以你不用再问了。”

扉间和斑以往一直都很不互相待见,这件事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但是现在问题症结就在自己的面前,如果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那他也不是千手扉间了。

 “……我知道,”说到这扉间有些艰难地顿了顿,“我们之间是有一些嫌隙。但是这是两码事,这件事上我是认真的……”

“你要到他的联系方式之后想要做什么?”

斑的眉毛因为这个问题而微微抬起,他停下了手上打发时间的动作,支着一边太阳穴侧过身去看扉间。

这个本以为会被止水问起的问题,此时此刻被斑提出来,扉间有些哑口无言。

自己想要做什么呢?

为什么非要拿到联系方式不可呢?

自己如果真的拿到了,又打算对他说什么呢?

“……因为扉间先生上次和前辈错过了……”

看到扉间有些答不上来,止水忍不住在一旁补上了这么一句。斑瞥了他一眼,止水才一脸歉意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埋头认真凿起冰来。

是啊。

因为上次错过了,所以想要再见他一次吧。

越是这么想着,扉间越是觉得合情合理。

自己大概只是因为之前的错过而有了这样的执念而已。因为上次错过了,所以希望再见他一次,将自己想告诉他的话都告诉他。比如对他音乐的喜爱,比如对他这段日子表演的感谢,又或者比如对他音乐和表演的认同,好像都是他想要告诉他的事情。

“我只是……有些话想要对他说。”

至于说完之后的事,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吧。把这些事情都做完自己应该也算是满足了。

扉间的话音刚落,寂静的空气里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铃声。斑的注意力自然地从扉间的身上转回到了吧台上自己那突然作响的手机上,他看也没看便拿起来接通,顺便朝着吧台里的止水比划了一个手势让他继续。

“喂?”

“是我。”

“……”

酒吧里此时此刻挺安静的,但是在场的另外两人也只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对于电话那头人说的事情,斑也只是安静地听着,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讲。止水在吧台后面对冰球做最后的修缮,而扉间也很顺理成章地闭口不言,毕竟在别人打电话的时候保持安静是最基本的礼貌。他沉默不语地拿过止水给自己倒的水喝了一口,转过头去看却发现一直听着电话一言不发的斑突然看了自己一眼。

“……”

“……我知道了。”

斑听了一会,又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扉间,扉间虽然也有些不明所以,但眼神毫无躲闪地回看着斑,两人的目光好似短兵相接,然后他听到斑突然开口打断了电话那头的话。

“太麻烦了。你亲自来一趟吧。”

扉间疑惑地看了一眼止水,止水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嗯,就这样。”

如此简单说了两句之后斑便挂掉了电话。他将手机放回吧台上,无视了两个满头问号的人,只是抬手接过了止水递过来的威士忌,然后说了一句有些没头没脑的话。

“跨年那天再来。”

扉间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斑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那本被吹灭的火焰,在这一瞬间仿佛又被点燃了。

斑看着眼神明显亮了许多但却依旧一脸镇定的扉间,想起柱间曾经跟他谈论起扉间说他“从小自律过头,所以长大之后都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现在看来倒是一点错都没有。要说自己一开始也没有帮扉间的打算,只是看到扉间如此反常地表现出对一个人极大的兴趣,这事让他觉得有点意思,于是一时起意顺口将人给约了过来。

不过他的“顺口”也就到此为止了,至于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知道了就走吧,你坐旁边我喝酒都不痛快。”

“……说得我好像愿意在这待一样。”

止水哭笑不得地听着两个人毫不友善的对话,这才明白过来像现在这样相处才是两人的常态。

虽然这一趟也还是没有遇到他,但好歹自己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而斑这样突然的帮忙也确实让扉间有些不太适应。不过无论怎么说,斑的确是帮到了他,所以临走的时候,扉间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谢谢。”

斑没理会他这句话,只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摆了摆手。

“跟柱间带句话,让他不要跨年夜来找我,我要陪泉奈。”

扉间一副“知道了”的样子将外套穿好,跟止水打了个招呼便推门出去了。

 

“……两兄弟都一个样。”

“是说跟柱间先生一样不达目的决不放弃吗?”

“你知道的倒挺多。”斑把手里的酒杯往前一推,“凿变形了,重做。”

“诶???”

 

 

跨年夜这天扉间来得很早。

因为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遇到他的机会,扉间将今天需要做的很多事情都提前做完了,他甚至在来的路上跟几个主管打了电话,确认了一下工作上项目的进度都没有问题后才放心了一些。他还给柱间打了电话,告诉他今晚自己有事,如果不是什么紧急状况就不要来骚扰他,搞得柱间还嚎了半天“扉间啊你别是要去抢银行啊”,然后换来扉间一个无声的白眼。说到这他想起了之前斑让他带的话,告诉柱间之后不出所料地又听到柱间在电话那头嚎了半天,他最后还是忍不住把手机留在了车上。

尽管如此,他推开门的时候发现店里已经有不少的客人正在等待演出开始。舞台上正在试音彩排的是一只摇滚乐队,震耳欲聋的鼓声在他推门进来之前就听到了。一如往常地去吧台边落座之后扉间向止水打听了一下,得到的信息是今晚跨年所以会有通宵演出,而且来的几只乐队都是摇滚乐队,所以他如果来,应该也不是以表演者的身份来。

看来今晚自己得在这里等到他出现了。

或许因为今夜的演出十分重要,试音和彩排时间比以往扉间看到的都长,他也不得不坐在那里翻来覆去地听他们那有些吵闹的电吉他贝斯还有鼓点的声音。想到之后自己或许还得听上几个小时,扉间心里忍不住有些烦躁,但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他便也没什么心思好烦躁了。

等了好一会后演出才正式开始,几位成员到位后舞台上灯光大作,身旁突然传出的喝彩欢呼声让正在喝水的扉间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店里已经多了很多客人,因为这开场的信号而都如潮水一般地往舞台区涌去。

“摇滚就是这样的。”看到扉间一脸不理解的表情,止水一边笑一边跟他解释,“可能看着是吵闹,但是观众也算是演出的一份子,所以两边都投入享受才是最好的。”

“但是爵士乐观众也有投入享受不是么。”

“这不太一样吧,摇滚的话和观众互动比较多……”

如此跟止水交谈仿佛也能打发一点时间,尽管谈论的话题是他并不太感兴趣的摇滚乐。扉间打起精神去认真观看舞台上的演出,看着看着竟然也明白了一些。

人们喜欢摇滚乐,或许就是因为它狂野不羁、自由奔放。尽管台上的人确实吵得要命,但是他们弹奏的时候,唱的时候,感情都是真的——如同他那次的情歌一般,将自己对他人的爱意,对年轻的感叹,又或者对世界的不公,用迸裂一般的感情表达出来。而台下的观众都如此享受其中,跟着鼓点的节奏欢呼跳跃着,手臂高高地举在空中挥舞,倒还真是有点年末的味道。

可能自己也能渐渐地明白艺术家们的想法了吧。

“今天您要喝点什么呢?还是要无酒精的饮料吗?”

 听了止水的话扉间思考了片刻。

“Gin Tonic吧。”

“哦?”止水一副看见新大陆的表情,“点酒?真的?”

“嗯。”

或许是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了,扉间看着舞台上的演出还有台下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就有些想念那杯酒的味道。

既然今天是年末,那喝一些也无妨。……实在不行就打个车回家好了。

台上的曲目换了一首又一首,店里的人也慢慢变得越来越多。或许是因为年末的关系,来酒吧庆祝的人不少,但和上次圣诞那种温情的情况不太一样,大部分人喝起酒来都有些刹不住车。可能是因为高兴也可能是因为难过,总而言之大概因为这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可能他们觉得如果喝醉了就可以把一切烦恼都抛在脑后,因此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人还不算少数。有些人走路踉跄,走到吧台边差点摔一跤,都是扉间伸手顺便扶了一把才站了起来。还有一些来吧台这边胡言乱语的,也被止水好言好语地给劝走了。

扉间看到忙得脚不沾地的止水也有些感叹。“你这是真累。”

“也没办法嘛。”

期间止水因为别的事情暂时离开了一阵,扉间答应了他帮忙暂时照看一下吧台的请求,但他也不需要帮忙调酒或者什么的,所以其实也挺无所事事。帮忙照看吧台的期间,他扶了几个喝到走路摇晃的客人,又面无表情地吓跑了几个跑来找他搭话的人,还遇到一个黑发黑眸的年轻人礼貌地询问他止水在哪里。告诉对方止水去忙了暂时不在,他等了一会之后便托扉间给止水留话,然后独自一人有些艰难地挤过人群,往舞台后台的方向去了。

“我回来了……真是麻烦您了。”

“刚才有人来找你。”扉间指了指后台的方向,“黑发黑眼睛,没告诉我名字,不过说在后台等你。”

“啊……”止水了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了,多谢您。”

“没事。”

扉间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酒,最初那种极端的期待在经历了几小时的等待之后已经变成了有些习惯的麻木感,就像是他第一口不太习惯的酒精味,在此时也变得跟水没有什么两样了。他静静地看着舞台前面已经接近饱和的人群,逐一望去也没有见到那个印象中的身影。

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

舞台上的乐队一曲已经结束,众人在观众们的欢呼声中谢幕下台之后,另一只接手乐队上台,顿时又引发了一阵喝彩欢呼声。扉间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带土那支乐队出场了。他们的人气的确很高,高到还没有开始演出便已经让观众欢呼雀跃,甚至还有一些在卡座和吧台附近的观众拿着啤酒便也往舞台那边凑了过去。他用几句话将现场的气氛又调动了一番,电吉他起音之后,鼓点奏起,表演开始。

是一首另类摇滚。(x)

 

“Well it's too long living in the same old lives”

 

这首歌的旋律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电吉他和贝斯的旋律都不是主要的部分,但鼓点却过于抓耳,让人不由得被其吸引。

 

“I feel too cold to live, too young to die”

 

或许是因为以前扉间从来没认真听过带土的演唱,此时如此认真地听却发现他的嗓音也十分有特色,沙哑十足配合上鼓点和旋律,说是为摇滚而生也不为过。

 

“Will you walk the line, like it's there to choose?”

 

扉间抬头去看舞台上的演出,却瞥见一个身影远远地从后台方向闪过。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动作大到把吧台里的止水吓了一跳。

是他。

虽然并没有看太清楚,但是他有强烈的预感一定是他。

 

“Just forget the wit, it's the best to use”

 

扉间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离开了吧台,往他的方向走过去。但是因为后台方向和吧台这边的距离实在是有些遥远,更何况中间还隔着铜墙铁壁一般的人群,这走的动作也完全变成了挪动。之前他还亲眼看到那个年轻人从这边挤去后台时的艰难样子,更何况现在观众的数量比起那时只多不少,靠近后台这件事顿时变得艰难无比。

扉间一边努力地挤开身边的人一边望着他的身影,靠近了一些看清了那人的侧脸后便又更加确认了几分。但是他心里那种终于见到他的狂喜在看到他也在往另一个方向移动的时候瞬间变成了惊慌失措,他想要开口叫住他,却发现他居然到现在连他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

该死!

 

“Won't you follow me into the jungle

Ain't no god on my streets in the heart of the jungle”

 

看到对方还自顾自地在往前走,他也实在是顾不上别的什么了。

“请等一下!……请等一下!”

现场的音响效果十分好,再加上又是摇滚乐队的演出,扉间说的这句话就连他自己都没听清多少,更别说他有没有听到了。看到对方毫无反应地继续往前走着,他有些心灰意冷,但是也还没有放弃,他一边喊着一边用眼神飞快地扫过人群,很快便找到了一条非直线但却相对人少的路径——沿着酒吧的侧墙靠近舞台似乎更容易一些,于是扉间便继续看着他的背影往那边挤过去。

 

“Won't you follow me into the jungle

Ain't no god on my streets in the heart of the jungle”

 

舞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舞台下的观众都很十分投入,除了在人群里努力前行的扉间。他看着那人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管自己如何呼喊他都听不到的样子,心里如同被千万只蚂蚁爬过一般焦躁不安。

回头吧。

我在你身后。

你听得到吗?

人群中的他也因为难以前行而停了下来,正抬头看着台上的演出。忽的,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他转过了头。

两人的视线隔着拥挤的人群相遇。

扉间有些难以形容此时此刻他的感觉,像是惊喜从天而降,又像是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一般,令人舒了一口气。他连忙朝着对方挥了挥手,一边往他的方向继续挤过去的时候,却看到对方也朝着他比划了一下手势。

这是……?

扉间有些不确定地又看了一次,发现对方手势的意思很明显——让他站在原地不要动。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扉间也还是一脸疑惑地站在原地不动了。然后他便看到,他朝着自己走过来。

就像是自己刚才那样,不顾一切艰难险阻,用尽了办法地向他走过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像是克服重重障碍一般地走到了扉间的面前。他的臂弯里搭着他的风衣外套,额头上甚至还渗出了一些汗,微微喘着气看着他,然后露出了扉间熟悉的笑容。

“你好。”

“……你好。”

两人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竟然也没有更多的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彼此。还没等扉间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人群中传出一阵欢呼声,扉间抬头去看发现是这一曲结束了,观众们都因为想要近距离观看下一曲而往前涌去。身旁顿时一片混乱,不知从哪里来的各种力道让扉间有些摇晃,他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子,一抬头却被一个力道往后推了一个趔趄,想起身后没多远便是酒吧侧墙,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但预料中后脑撞击所带来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从耳侧传了过来,扉间浑身一激灵睁开了眼,这才发现后脑被有些柔软的东西给垫住了。他的外套落在脚边,两人以一个亲密的姿势贴在一起,但或许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不妥,对方的一只手臂隔着好些距离支在自己耳侧,而另一只手臂却贴得很近——想必垫在自己脑后的应该是他的手掌。

“抱歉,刚才没来得及站稳……观众太多了。”

从他的身上传来扉间熟悉的Gin Tonic的清淡柠檬香气。扉间懵了一会才连忙站直了身子。

“……没事。多谢你了。”

“那就好。”

他往后退了两步回到两人一贯的正常距离,收回垫在扉间脑后的手之后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这个动作也并没有被扉间忽视,不如说让他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毕竟对方是弹钢琴的人,但刚才却用手来护住了自己,如果对他造成了什么伤害,那自己必然是难辞其咎的。扉间正想开口询问一下,但却被他笑着打断了。

“我没事的,你放心吧。”

“……抱歉。”

他没有回答扉间这句话,只是蹲下身子将自己的外套捡起来拍了拍,然后转过身去看着舞台那头的人群。

“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出去说吧。可以吗?”

扉间看着那堆人群也有些头痛,此时此刻他无比赞同对方的意见。

“嗯。”

大概因为两人已经离后台很近了,他指了指那边的方向。“从后台出去吧,我知道那边怎么走。”

“好。”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着扉间。

“人太多了,我们这么走可能会被人群冲散啊。”

好像的确是这样。

“要不抓着我的衣服?”他晃了晃手里的风衣。

扉间嘴角抽了一下,“不了,一会给你扯坏了。”他对于观众们拥挤起来的力道可是毫无质疑的。         

“唔……”

他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扉间正想说“没事我跟着你就好”,却没想到他先开口了。

“既然如此,可能就只能这样了。”

然后扉间感受到一阵温热的力道握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失礼了。”

握住了扉间的手腕之后,他便回过头去认真地寻找着便于两人行走的路径。扉间想要开口拒绝,又或者是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但看到对方专注的样子,甚至还时不时回头嘱咐自己小心一些,他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默默地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前走。

这是扉间第一次没有坚持己见。

大概自己的全身僵硬无比,但是他落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非常轻,扉间只觉得肌肤相贴的地方都像是烙铁一般发烫,像是自己的脉搏被对方握在手里,然后跟随着音乐的节奏而疯狂鼓噪着。身旁是拥挤的人群和燥热的空气,耳旁是架子鼓浓重的鼓点声,每一下仿佛都能震碎他的耳膜和心脏。

也不知道两人在人群中艰难穿行了多久,直到他推开一扇门之后又带着他在相对人少的后台走了一阵,再次推开两扇门之后,迎面而来的冷空气才让扉间清醒过来。这应该是酒吧的后门,在一条有些僻静的小巷里,往远望去便能看到尽头时而略过的车辆,还有大路上投射进的些许灯光。天色早就黑不见底,空气里只剩下干冷的风,两人身后的门因为惯性自动合上,将那些吵闹的音乐和人声隔绝了大半。

他松开了一直握着扉间的手,有些不安地向扉间道歉。

“抱歉,刚才的确是没有办法了……”

“没关系。”

大概是因为出来了的缘故,扉间此时此刻也清醒了不少,虽然脸上和身上都还有些发烫,但他也不是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人,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见扉间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也仿佛放下心来,冲着扉间笑了笑,然后又开了口。

“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扉间的心里咯噔一声。

对了。自己是要找他,是想告诉他什么。

想告诉他什么?

刚才在店里自己看到他,想也没想就去找他了,但是自己找到他之后想要对他说什么呢?

扉间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是这一瞬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抬头去看他,看到他因为刚才挤进人群而稍显凌乱的卷发,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还有因为室内的温度而有些泛红的脸颊。他今日也没有穿正装,只穿了一件套头的深蓝色毛衣,里面露出白色衬衫的领子,下身是深色的牛仔裤和一双靴子,臂弯里黑色的风衣外套也好好地挂着,如同他往常一般整齐妥帖。

虽然只是隔了五天没有见到他,但此时此刻看到他熟悉的样子,扉间心里确实是非常满足的。他甚至还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只不过这样的安心感被他的一番话一秒给打成了不知所措。

 对方看他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想了想自己主动开了口。

“这几天你每天都有来吗?”

扉间没想到对方反而先找起了话题,于是顺水推舟地回答了他。“……嗯。”

“真是抱歉,应该早些告诉你的,圣诞那天走的时候也没见到你,本来以为还有机会可以见面,不过后来决定比较仓促,所以很多事都没来得及。”

“没事。”

“我今天过来是来处理一些没有处理完的事情。”他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抽出一个信封晃了晃,像是要证明一下自己的话似的,“其实本来可以寄给我,只是老板嫌麻烦,所以还是让我过来拿了。”

“斑叫你来的?”

“嗯。”他点了点头,看着扉间又笑了。“本来我也觉得麻烦,但是现在看来,来一趟也不是什么坏事。”

扉间没有说话,他只觉得脑海里飞速掠过了很多问题,他都想问,但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今后都不会来表演了吗?

你今后还会在别的什么地方演出吗?

你今后还会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他将信封又塞了回去,看到扉间依旧是一言不发的样子看着自己,便也没有开口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催促扉间的意思,只是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但是这的确是扉间非常想知道的事情。想起刚才自己没法唤住他的焦躁心情,扉间觉得至少自己有必要知道他的名字。

他倒是也不觉得这个问题有多奇怪,听完之后毫不介意地告诉了他。

“我叫镜。宇智波镜。”

“镜……”

“是。”看到扉间好像无意识地喃喃自己的名字,镜也一副被点名的样子回了一句,甚至还故意站直了身子,然后朝着他笑了笑。

扉间脑子里的思绪更乱了。

他想要知道的太多了。但两人这样面对面交谈是第一次,在那之前并没有更多的交情。有些问题可以问,有些问题不能问,两人应该保持什么样的界限,自己应该尊重对方什么程度的隐私,这件事的重要性扉间非常清楚。

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如果不再说点什么,两个人之间就会因为无言而变得尴尬起来,甚至两个人的对话就会如此结束,自己尽管抓住了这样的机会与他再见一面,但如果按照这样的发展,这一面见了与不见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镜也没有说话,看到面无表情的扉间又陷入了什么思绪一般,他也不打扰,只是安静地等着。

“……我很喜欢你的表演。”

头脑里略过了千百万个念头,到了嘴边最先说出的还是这一个。扉间认真地看着对面的人,只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表达够自己对于他演出的喜爱程度,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很喜欢。”

“谢谢你,我很开心。”镜听完这话也礼貌地点头回礼,眼角微微弯了起来,“也还要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支持。”

这回答倒也是意料之内,像是他会对每个支持他的人说的话,有礼有节。但说不上来为什么,扉间心里却有些失落。他想再说点什么,不管是表达自己的想法,又或者是希望得到一些对方不同的回答,但一抬头看到他脸上那礼貌的笑容,那些想法便又都被堵回去了。

两人就这样站在寒风中沉默了好一会,直到从那虚掩的门里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镜侧耳去听了一阵,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看来是要到午夜了啊。”

“嗯?”

这话让还有些愣神的扉间清醒了过来,他看到镜将臂弯里的外套抖了抖穿上。

“我的事情办完也差不多该走了,就不耽误你的时间啦。”他将外套穿好之后抚了抚衣襟,“外面很冷,你快进去吧。”

扉间的心往下一沉。

他要走了。

“现在回去应该还赶得上倒计时……”

他要走了。

这次扉间再次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做出了行动,他只知道自己不希望对方就此离开。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往前走了一步,手也牢牢地抓住了对方的小臂。镜因为扉间的这个动作而被拉住了身形,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有些疑惑看着扉间,像是在等他把想说的话继续说完。

“我……”

应该说什么呢?

自己不就是喜欢他的演出吗?

之前不就是想告诉他这些吗?

因为错过了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所以自己这么遗憾,现在人也见到了,想说的话也都说了,甚至连名字都问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对视着,扉间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疑惑和耐心,手里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只知道现在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脑子里的思绪乱得像是一锅沸腾的粥,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热气,然后哗啦一下溢了出来,将锅底的火焰给扑灭。

扉间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之前的想法都毫无意义。

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满足了。

只是向他表达自己对他音乐的喜爱,对他这段日子里的表演的感谢,又或者向他表达对他音乐和表演的认同,这些都是自己想做的事,但仅仅是这样就满足了吗?

当然不行。

“……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他想要知道更多。

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事情,任何细节他都非常想要去了解。

这个问题显然有些越界,但是扉间却依旧问了出来。或许还有酒精作祟,他甚至一脸绝不退步的坚定样子,就如此定定地看着镜,手上的力道也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镜或许也没有料到扉间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懵,但他也看到了扉间认真的神色。两人就如此正经地相互看了好一会,然后镜突然就笑了。

“可以。”

扉间听到这话差点下意识地跳起来,等他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臂,他便连忙撤开了手跟他道歉。不过镜也没有很在意,告诉他没关系之后便等着扉间记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扉间往口袋里一掏,上下翻了好一阵之后才想起来——他把手机留在车上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看到扉间一副着急的样子在自己的身上找可以用的东西,镜过了一会才明白了过来。他也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掏了一阵发现兜里还有支水性笔,应该是之前止水顺手借给他的。

这也够了。

“来。手。”

扉间还在自己身上翻找,抬头却发现镜将手里的笔帽摘了下来,又朝着他招招手示意他把手伸过去。他有些犹豫地将手递了过去,镜便一手托着他的手背,一手用水性笔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笔尖在手心画过的力道很轻,像是猫爪在心头挠过一般痒。等到镜将自己的号码写完,他将笔帽合上又放进了衣兜,抬头一看天空。

“……下雪了啊。”

扉间也抬头去看,果然从天上飘下了细碎的雪花,但大约是因为雪势很小,雪花落在两人的鼻尖上瞬间便消失不见了。从远处传来了似有似无的钟声,两人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身旁虚掩着的门后也传来了人们欢呼的声音。

“看来你是错过跨年倒计时了。”

镜一副可惜的样子叹了口气,扉间却觉得这一点都不可惜。

“没关系。你在就很好。”

“是吗?那就好。”

镜看着站在面前的扉间,那双好看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就祝你新年快乐了。”

“……新年快乐。”

 

 

回到家之后的扉间再次无法入睡。

这一次不是因为工作压力,也不是因为音乐问题,却是因为自己心里无法抑制的心悸。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坐了起来。

他不是很想管对方是否已经入睡了。

此时此刻,他就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

 

新年第一天的半夜两点,扉间拨通了手心这串有些模糊的号码。而短暂等待后电话那头一句温和的“喂”也让他发紧的神经慢慢松了下来。

“晚上好,镜。”

他想,大概今夜他能够睡个好觉了。

 

 

此时距离两人相约在酒吧碰头还有十七个小时。

距离两人相约一起看演出还有三周。

距离两人确认关系还有两个月。

距离两人在槲寄生下的第一个接吻还有三百六十四天。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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